生活札记 | 父亲的苦心

父亲的苦心

□肖刚

　　初二那年，叛逆期的我差点酿出大祸。

　　小学时，我学习成绩优异，师长的宠爱、同学的羡慕，让我骄傲得像一株挺拔的小白杨。上了初中，一切都让我好奇，尤其是课桌桌面上的小洞，很多课桌上都有。那些小洞仅有硬币大小，多用纸团塞着，像是课桌的眼睛。我把纸团拿掉又塞好，再拿掉再塞好，研究了半天，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一次考试，我看到前桌拿掉纸团，眼瞅着小洞，手托着课本在桌洞里左右移动，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小洞是为考试作弊准备的。

　　那时因为贪玩，我学习变得散漫，但课桌上的小洞可以把我每次考试的成绩都粉饰到高分。直到初一下学期的一次会考，没有了小洞的加持，我的成绩一团糟，这才意识到功课已经落下太多。巨大的落差令我萌生了厌学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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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二的一天，我跟父亲摊牌：我不想上学了！父亲好像没听清，也可能是不相信，让我再说一遍，我只好小声嗫嚅道：“我不想上学了。”我看到父亲震惊得瞪大了眼睛，随后开始在全身摸索，他在找烟。可那时父亲正在戒烟，自然是没摸到。他就这么摸了一通，心情好似平复了一些，问我原因。待到水落石出，父亲生气了，他对我的期望很高，自然是不同意我辍学，只是那时我是一根筋，父亲说不通我，最终愤怒了，生平第一次打了我。

　　我赌气跑出家门，少年的倔强，可怜的自尊，在当时叛逆情绪的“挑唆”下，竟然离家出走了。小时候，父亲带我坐火车去过济南的亲戚家，那对当时的我来说就是远方。我偷偷地爬上了一列西行的货运火车，趴在装满煤块的车厢上，风猛烈地吹着我的头发，铁轨两旁的房屋、树木、河流都飞快地后退，在呼呼的风声里我忽然害怕起来。列车驶到一个小站慢了下来，我想也不想，就跳了下去。多亏一位好心人帮我联系了家人，还一个劲地念叨：这孩子命大啊，多亏跳了出来，卷到车底下可就没命了。待我被接回家中，迎接我的是母亲的眼泪和父亲的沉默。我躺在床上，虽然未曾伤筋动骨，但也是伤痕累累，仿佛有一股气还在心里憋着，竟不觉疼痛。

　　父亲没有再提上学的事，过了几天，却突然提议让我帮他抄稿件。父亲早些年喜欢写作，后来改教高中毕业班后，十分劳累，已经很久没动笔。父亲说，他最近写了一些稿件，但没空誊写。父亲的话让我一下子想起了亚米契斯笔下的小抄写员，心里不由动了一下，就借坡下驴，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父亲把稿件跟稿纸一并交给我，郑重道：“一定要抄好啊，这篇可是要寄到北京去的，你能行吗？＂我的叛逆情绪一下子又被激发出来，小瞧人，我偏偏要抄好，我一笔一画地抄写，一字一句地对照，有时因为写错一个字，宁愿把辛苦抄写了大半的一张纸撕掉，细致到了极致，一篇文章抄完，干净漂亮的字面把我自己都惊呆了。父亲自然很满意，乐呵呵地表示，等下来稿费分我一点。我注意到父亲这次刻意用了一个“分”字，而不是以往的“奖励”，我感到父亲好像在试探着开始尊重我、平视我，像对合伙人一样。

　　渐渐地，我开始迷恋起父亲笔下的故事，那一个个人物像活了一般，在我眼前晃来晃去，他们有的自强不息，有的勇敢无畏，当然也有好多如我这般大的学生，在故事中奋发图强，追求理想。有时稿子抄完了，我还沉浸在故事里难以自拔。

　　转眼间，一个夏天过去，有一天，我鼓足勇气，对父亲说：“我想复学了。”父亲点了点头，如释重负，继而又意味深长地笑了。就这样，我的叛逆期总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到现在，我还时常想起我为父亲抄稿子的那些日夜，我不仅练就了一手好字，喜欢上了写作，更重要的是感悟到了很多人生道理，找到了自己努力的方向！

　　父亲的苦心，天地可鉴，只是我们常常感悟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