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孔之剑 | 此树此秋此小镇

潍坊晚报 2023-11-01 09:59:09

此树此秋此小镇

□孔祥秋

  “走,去杨家桥看银杏树林。”朋友摇下车窗对我说。

  杨家桥,很亲切的田园小镇。可在我心里,银杏是有慧根的,应该深山里栽,古寺里藏,宜空宜静,怎能在乡间?我疑惑着,还是打开了车门。

  早些年,在泗水的泉林,见过一棵老银杏树,围有七八抱,高有数丈。而不远处的陪尾山,为古泗水的源头,相传孔子曾在此伫立,吐纳了那句“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的哲思。感叹之后的孔子,就在左近种下了这棵银杏树。

  泗水之水,银杏之树,虽说都会是岁月中的逝者,但这种不同的方式,似乎又是不同的思想经纬。临水向远而叹,这临树不该向上而思么?愈上愈高愈空,也许这是孔子当年留给我们的另一种方向的感叹。

  这里有寺,叫作安山寺,虽然几毁几修,却依然传诵着岁月的经歌。

资料图

  安丘的城顶山公冶长书院,也有两棵古银杏树,树龄已达两千余年。公冶长为孔子弟子,有德有才,深为孔子赏识,后因通鸟语而入牢。此等莫须有的罪名,孔子不以为然,叹道:“可妻也。虽在缧绁之中,非其罪也。”于是,将女儿许配给公冶长。公冶长不负恩师所望,一生治学,教书育人,德泽一方。那两棵银杏树,相传为孔子与公冶长夫妇一同栽下的。与这两棵银杏树相依的,是青云寺。这雌雄两树根相连、枝相牵,共沐日月风霜,岁岁年年。

  陕西蓝田县一处小山村,传为唐代诗人王维生前修为的地方,那里也有一棵千年的银杏树。如今,王维的辋川别业没了,王维的墓没了,只有他手植的这棵银杏树还在。如此倒也符合了王维一生对佛学的参悟,归,就是无,就是入自然。王维,这样一棵才学向云天的大树,将自己活成了一炷高香。他,是那诗中之佛。

  这里,曾有王维舍故宅而成的清源寺。如此一棵银杏树,与寺庙相邻,如一位高僧,尤其在这样的秋天里,更是身披金色的袈裟,说着日月,说着千古。这般有古意有禅意的树,与村庄是不相宜的。离杨家桥越来越近,我越发这么觉得。

  路,一个折转,车辆和行人忽然多了起来,而且都是朝一个方向。我有些惊讶,更惊讶的是,一抹金黄横在眼前。这,就是杨家桥了。那一棵棵、一丛丛银杏树,将那原野、将那村庄,装扮得分外妖娆。

  没有庙宇,没有古老的传说,淡淡的炊烟飘过树梢,耕牛的长哞飘向旷野,间或几声鸡鸣和狗叫在街巷响起,也偶然有一只野兔从霜草里惊起。这一切竟然无一处不妥帖,无一处不自然,无一处不是触手可及的温暖,甚至每一片落叶都恰到好处地富有点睛之美,丝毫没有我心中想象的违和感。

  如此看来,是对农耕文化的惯性思维,让我对杨家桥有了极大偏差的预想。

  的确,颗粒归仓的田园原本应是寂寞的,就像乡亲们劳累后的酣睡。此时的杨家桥却不,偏向寒风弄璀璨,绕家绕田的银杏树,暖阳满枝丫,金色正晴好。让我陡然感叹,谁说乡村人只会弄五谷、饲六畜?富足,就有诗情;繁荣,就生画意。

  我轻轻地踱步,静静地驻足,慢慢地思索,深深地喜欢上了这简单的田园小游。

  在这银杏小镇寻秋,倚一树可壮志,捡一叶可寄情。在这里,在此间颜色,无风,可以静静地染心;风来,可掬在手,暖暖的,舒展呼吸。你不来,只会叹秋;你不来,只会悲凉,若在这银杏林里走一走,从此再不会恨西风。

  这杨家桥的银杏树林是可以让人生无限感慨的,但我觉得还是面积稍小了一些。游性不尽,心有遗憾地徘徊在那条小巷子口的时候,一位大叔似乎看透了我的心事,说道:“那边还有一片更大的林子。”然后,用手指向了东南方向,接着又补了一句:“渴不?家里有茶水。”

  背靠玉米垛,坐在马扎上,为我和游人指点迷津的大叔,让我心中生出一股暖流。

  天下大爱,莫如田园;天下大善,莫如五谷。

责任编辑:平小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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