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晴雨
潍坊日报 2023-11-24 14:09:14
阳台晴雨
◎孙爱蓉
自从迈进婚姻殿堂,有了一居60平方米的房子,阳台便成了我们夫妻争相占领的高地。
20世纪90年代,我家的敞口阳台是名副其实的阳光舞台,毒辣辣的阳光一年四季毫无顾忌地直射着,明媚而灿烂,它成了丈夫养鱼“据点”。每天下班,丈夫第一时间到阳台报到,看望他亲爱的“鱼先生”:有憨里傻气、周身似火的虎头鱼,有尾鳍四叶舒展、红白相间的蝶尾鱼,有腹圆尾大,乌黑如墨的黑龙睛,有四开大尾、鳞片泛光的红龙睛,还有全身用红、黑、白、蓝、黄色等斑块或斑点组成的五花龙睛……阳台中间的两个大玻璃鱼缸内,养满了丈夫千挑万选出来的三四十尾身材匀称曼妙、楚楚动人的大鱼;两侧的几个小水瓮内,盛满了小鱼苗,黑压压一片,根本看不出数量。
我整天嘟囔:“年轻轻的,养些这个干什么?有这些工夫,哄哄孩子不好吗?”“你捞回的这些鱼虫,又腥又臭。”……
然而丈夫依然我行我素,依然遇见好的金鱼品种就买回家养,依然天不亮就去小河沟内捞鱼虫,依然整天坐在一方小凳上,望着他那些时而追逐嬉戏、时而平行赛跑、时而翩翩起舞、时而围圈开会的鱼儿们傻笑……高兴的时候,他会抱着儿子一边欣赏一边数鱼、讲《渔夫与金鱼》的故事、教孩子科学喂鱼的知识。阳光穿透鱼缸,粼粼的清波里,那光亮顺齐的尾巴,左摇右摆,画出一条条自然优雅的曲线,鱼缸变成了一幅幅美妙神奇的水墨画,煞是好看。我跑到阳台上看金鱼的次数慢慢变多了。
2003年,我们买了新房子,装修时,专门在阳台上规划了养鱼的区域。然而,乔迁之喜未到,一场劫难先降临了。
那个暑假,我们回老家探亲,因天气缘故多住了几日。谁知那么巧,鱼缸内的充氧机“罢工”了:那些红的、白的、花的鱼全部横七竖八地漂浮在水面上,圆溜溜的眼睛黯淡无光,鼓鼓的肚子似乎要爆裂,优雅的尾鳍成了枯草样的垃圾……丈夫黑着脸,什么话也不说,默默地把死鱼捞出来,扔了。
鱼殇过后,丈夫再不养鱼。搬新家的时候,他将那些大大小小的鱼缸直接丢进了储藏室的角落。10多平方米的偌大阳台,空空荡荡,我晒衣服倒是方便了很多。
两年以后,丈夫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也有了新爱好——侍养君子兰。他说君子兰的花语是:“君子谦谦,温和有礼,有才而不骄,得志而不傲,居于谷而不自卑。”
六大盆君子兰从此落户我家,挤占了半个阳台。大的有四五片剑叶,小的仅两片叶子。植株整体呈扇形,叶片脉络分明,厚实宽大,青翠欲滴,像涂了一层蜡。
然而它生长得太慢,一年最多长出两片叶,我经常追问:“什么时候才能开花呀?是不是在封了的阳台内孕育不出花蕾?”
丈夫慢吞吞地说:“你着啥急呀,等咱儿子考上大学的时候,保证就开花了。”
我是一个急性子,不但常常因为班里的学困生考不出好成绩着急上火、满嘴起泡,更见不得自家儿子周末玩耍、浪费时间,天天逼着他学习。每当和儿子因为学习对峙,丈夫居中调停,总是把我拉到阳台:“看看君子兰,消消火。”
说来神奇,望一眼满目苍翠的君子兰叶,我油然生出一种静待花开的同感,“鸡娃”的心理慢慢舒缓了下来。儿子考上大学的那年,几棵君子兰次第开放,这棵还没谢,那棵又开花了,从头年的冬至月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三月。碧绿晶莹的叶子中间,蹿出一根又直又粗的花柄,头顶上的伞状花序,宛若一顶美丽的桂冠,又如亭亭玉立的凌波仙子,红得高雅秀气、开得端庄大方。
从此,阳台变成了我的半亩良田,我成了阳台的“主人”。随着多肉植物的兴起,一盆盆五彩缤纷、夺人眼球的“小肉肉”被我移进了阳台,每日晨昏倒盆、配土、施肥,精心侍弄,聊解“空巢”老人之相思。我特别喜欢多肉那旺盛的生命力,随便扦插一片叶子,就可以生出胖嘟嘟的小苗,看着这些努力生长的小生灵,感觉时光变得柔软了。
而今,我和丈夫即将跨过30年珍珠婚的门槛,阳台无疑成为我俩任意挥洒闲暇与惬意的所在。不管工作有多累、生活有多烦、思念有多深,我们静静地坐在阳台上,沏一壶淡茶,伴着空气中弥漫的芬芳,轻酌慢品。啊,阳台如此灿烂!岁月如此静好!
这就是生活,人生活着,心中必有所爱好,日子必有所附丽才更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