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印记 | 母亲灯下“揭煎饼”
潍坊日报 2023-11-24 14:09:15
母亲灯下“揭煎饼”
◎王振千
我于20世纪60年代初出生在一个小山村,那里山地瘠薄,大部分地块只适宜种地瓜,只有少许地块能种些小麦和玉米(尽管收成不好)。我刚记事时家里缺吃少穿,窝窝头、煎饼是我们的主食。它们的主要成分自然就是地瓜干,另加一些少得可怜的玉米了。
一张煎饼前后需要很多工序才能加工出来,母亲总是在头天晚上就把事先在石碾上碾碎的瓜干和玉米浸泡在大盆里,半夜里我们就起来用石磨把泡好的粮食磨成糊子。接着,母亲会在简陋的棚子里,支上鏊子,点上柴火摊煎饼。有时为了不耽误去生产队里挣工分,母亲总是在队长吹响早晨上工哨声前就把煎饼摊完。
我们这一带吃的是被称为“一耙子”的煎饼,就是一次完成的那种。摊好的煎饼一个摞一个放在用高粱梃杆做成的专用锅盖上,有时摊得多,煎饼摞得一筷子多高。为了防止煎饼干碎,上面再盖上湿漉漉的包袱。由于摞得严实,里面进不去空气,为了保证质量,便于保存,在吃完整摞煎饼前需要每天都揭一遍(也就是把煎饼挨个倒一遍)。如果一天忘记揭,冬天温度低还好些,到了夏天,煎饼很快就会发霉变质,甚至会彻底坏掉。
那时我家“揭煎饼”这活通常都是由母亲干,母亲白天到生产队里挣工分,下工回家又得照顾孩子,又得做饭,“揭煎饼”这活只能等哄小孩子睡下、拾掇完家务后才能静下心来做。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坐在简陋的木板凳上熟练地把煎饼从左边揭起,身子快速一转,稳稳地把煎饼放到右边的圆形锅盖上。左边的煎饼摞一点点变矮,右边的煎饼摞一点点变高,有时母亲手上干着活,嘴里还哼着“样板戏”,那情景我至今不忘。
我上初中时,有次见母亲实在很累,想替母亲干,母亲开始不放心,后来好说歹说才同意了。薄薄的煎饼,相互粘连,地瓜煎饼又没有韧劲,我一揭一个破,觉得像老牛撵兔子,有劲使不上。我还不服气,揭了五张,破碎了五张。母亲笑着说:“孩子,这活你干不了,你还是好好去念你的书吧!”原来“揭煎饼”这营生看起来容易,做起来可真有点难。
母亲灯下“揭煎饼”的画面已定格在我的脑海里,童年时吃过的煎饼已成为一种无可替代的味道,这味道沿着进出家乡的小路飘出,流入心田,让离开家乡的人回味眷恋,成为难以忘却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