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雪
潍坊新闻网 2023-12-19 09:59:52
纳雪
◎白龙刚
用塑料膜把窗子封严了;把院里的白菜扒去青黄的老叶摞到厨房的角落;把柴草垛上加盖了防雨布;把水缸也移进厨房;把灶下的柴草燃起来,屋顶上轻烟摇曳,烟火开始烧热土炕,开始温暖屋子。这一切都是因为——雪要到了。
多么迫切地需要一场酣畅的雪呵!装扮一番这索然的冬天!
黎明前的黑夜,忽听得一阵窸窣杂乱的声响打在封窗的薄膜上,喜悦即刻袭身而来。撩开窗帘一角向外看,地上一层银亮在默默生辉——雪到了!
她来得真不易呀。起步于万里塞外,跨越重重关山,历经层层盘剥。如遇城市温室效应的劫掠,还将被迫演变成雨。能把既定的雪,妥妥地送达鲁中乡村,实属乡村之幸,雪之大幸。
落在城市街道和楼群里的雪,实是命途多舛的雪。她的到来只会让疾驰的车辆慢下来,而且增加了几分不安全因素;让原本步履匆匆的步行人,面容上多了一分焦躁和不适;城市的管理者会在第一时间动用力量把雪清除。落入闹市的雪最多迎来一句:“哇!下雪啦!”
看雪赏雪须是到乡村。雪的诗情,雪的画意尽在乡村。原野是雪花最好的舞台。可有万千雪花纷而不乱的群舞,也可有一片大雪花婀娜翻飞的独舞。风疾如银龙腾空,风静如闲蝶觅花。原野尽头那几座苍茫小山呢,时而飘移,时而静卧。雪中的远山总会生出荒古的遐想,首先跃出的总是那句“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个人认为这里“贫”字不单指贫穷,更像是去繁从简的空灵意境的写真。
落于乡村的雪是绝对灵动的。风走过的痕迹留在积雪上,层层叠叠,褶褶皱皱。井田阡陌,若隐若现。丘陵与沟壑在一统的纯白色中,各自用起伏的线条勾勒着自身轮廓,虚虚幻幻,朦朦胧胧。是水墨,是写意,是素描。
雪落于乡村是本真的归宿。
雪积于村树,高洁典雅、银枝熠熠、喜鹊噪噪。
雪积于屋顶,敦厚宁静。一场雪足以使乡村人安逸下来。落雪的日子,是货真价实的冬闲。这样的天气什么营生也不必去做。不劳力,更不须费心。只要灶下燃着柴草或者煤炉里闪耀着红炭,就可以足不出户,心无旁骛地关门大睡。
如果听得邻家小心而沉闷的开门声或是传来了扫帚扫雪的声音就得开门了。扫雪不是劳动。扫雪是一种乐趣。院子里的雪扫成堆,用小推车推出大门外,可做雪雕。每逢足够好的雪,街巷里总要出现一些雪雕。一大一小两个雪球摞起来,再用树枝、石子等杂物指示出鼻子、眼睛、嘴巴,这便是一个胖胖的雪人。也有卧着的动物造型,像体态很大的狗,也像缩小的狮子和老虎。
街巷里的雪不必完全清。从自家大门口开始,大扫帚左一下右一下,草草扫开一径露出地表的窄路连接到街巷即可。家家如此,倒也使得整个村庄住户的门口划开雪地联络起来。若是人迹稀少的路径则不须打理。
落雪天是串门的好日子。扫出的小径只为串门或是迎接串门方便的。雪带着喜庆而来,足以让乡村人振奋一番。三五邻人,或盘坐于大炕上,或围坐于火炉旁,一把陈旧的大茶壶把浓酽的茶汤续了一圈又一圈。这样的日子更适合暖着烧酒小酌一番。“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是最恰当的留客托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