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物的，文学的——读《乡村野趣实录》有感

博物的，文学的

——读《乡村野趣实录》有感

□路来森

　　作为“自然文学译丛”之一，法国作家加斯帕尔·德·谢维尔的《乡村野趣实录》，视角很独特。他是以一名猎人的视角去写乡村动物的，其所表达也独特，既有博物学的科学性，又有鲜明的文学特质。

　　所写对象，限于作者所在地区的常见动物，如：鼬鼠、黄鹂、小龙虾、青蛙、水獭、鸫鸟、雉鸡等。写什么？写动物的孵化生殖，写它们的生存环境、生活习性，写它们与人类的关系以及人类对之所呈现的态度等。就此一方面而言，作者所写，呈现出博物写作的科学性和严谨性。

　　与此同时，作者在叙述中，还加入了众多的历史文化传说、逸闻趣事、名家诗文等。如写青蛙，作者谈及封建领主时代，法国曾经颁布过的一道法令：当领主的妻子刚生产后，封邑里的农户要日夜不停地敲击护卫城主的小河，迫使水中的聒噪住户（青蛙）别吵着他们高贵且权倾一方水土的夫人休息。特别有趣的是，作者还写了大仲马喜欢吃青蛙的故事，简直就是一位青蛙饕餮者。写云雀，则写到凯撒组织的“云雀军团”，写到云雀喜欢照镜子的习性等。多篇文章中，作者还特别引用诗人的诗句，对所写动物进行赞美。

　　文章中加入的这些历史传说、逸闻趣事、名家诗文，不仅增加了文章的趣味性、生动性，还极大地增强了文章的文化性和思想深度。我觉得《乡村野趣实录》一书，最大的特点，似乎更在于它鲜明的文学性。

　　首先，作者喜欢用文学之笔，描写动物的外貌、搏击、生存环境、生活习性等。例如，对青蛙的一段描写：“它线条优雅，色泽靓丽，而且还有几分益处。当这位沼泽皇后轻掠水面，一番动作后不掀起一丝波澜。当它静栖在一片睡莲的叶上，用那褐色中镶着金圈的眼睛追随着蚊虫恣意的飞翔，您是无法拒绝向它奉上几分敬意的。”

　　类似这样的文笔，比比皆是。这种描写性说明，大大地增强了文章的生动性、文学性。

　　其次，书中《让诺》《伽弗洛什》《“智多星”加斯帕尔》三篇文章，简直就是三篇生动、惊险的“动物小说”。每一篇文章都有鲜明的动物形象，故事情节复杂、跌宕起伏，细节纷然呈现，栩栩如在眼前，每一只动物，都显示出卓越的“动物智慧”。读来，能让人感受到动物的喜怒哀乐，能抵达一头动物的心灵世界和思想世界。

　　尽管这三篇文章，其动物形象不一，但它们所表达的思想却是一致的，都是想表达一种“人与动物的关系”。

　　人与动物，可以为敌，动物成为人类猎杀的对象，但人与动物，亦可共生共存，甚至于生死与共。以《“智多星”加斯帕尔》为例，加斯帕尔是一头被人收养的野狼，在主人的驯养下，野狼获得了人性，生活中，不仅与主人朝夕和谐相处，而且还“足智多谋”，最终为营救主人，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在这里，人性改变了“狼性”，使得一头野狼，成为了一头懂得感恩图报的狼。

　　猎人的视角写动物，对“人与动物”的关系，另有其独特的认知。作者喜欢打猎，但又常常内疚自责；喜欢打猎，却反对对动物的“无意义的杀生”；还责备世人对一只鸟、一头野兽缺乏必要的了解，乃至误解。如家麻雀，人类大多只看到了它吃粮食的一面，却忽视了它更多的是在吃害虫的优点。于是，人类对之进行“无目的地杀生”。

　　最可贵处，在于作者对人类的“愚蠢”，作出了深刻的反思和质询：“（动物）为什么要成为人类的牺牲品，被漫无目的地杀害？就是为了取乐？是因为人在自封的王国中拥有最愚蠢也是最显眼的特权？为什么它们的命运要蒙尘？”

　　此话，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