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乡愁丨母亲养猪

母亲养猪

◎翟云峰

　　记得小时候，母亲养过一次猪。

　　在那个年代，家家户户都穷得叮当响。母亲为了买头小猪崽，吃尽了苦头。每天都是起五更，爬半夜。今天东山摘山枣，明日西山捡杏核，口挪肚攒，才凑够了买猪崽的钱。

　　母亲跑了三十多里路，把猪崽买回来时，父亲也把猪圈用石块垒完了。当母亲把猪崽放到圈里的刹那，我们都雀跃起来。这猪崽太漂亮了，全身黑得透亮，两只眼睛上有两个白圈，好像戴着一副近视镜。白鼻梁、白嘴巴，活像一个刚出生的小熊猫。母亲看我们乐得合不拢嘴，也露出了平时少有的灿烂笑容说：“这猪崽就叫‘小熊’吧。”说着扔给“小熊”从集市上捡来的一把菜叶。

　　家里有了“小熊”以后，母亲就更忙了。每天都要到山坳里挖野菜，到生产队的粮米加工厂外面扫浮糠，到坨坨梁的大榆树上采摘榆树叶。在母亲的精心喂养下，一个月的时间，“小熊”有了明显的变化。从最初的八斤半长到十五斤，我们站在猪圈门前看“小熊”撒欢的样子，都笑了起来。“小熊”给我们全家带来了希望和欢乐。

　　好景不长，刚过了五个月，我们就发现有些苗头不对，那就是干喂不长膘。看上去就像一尾干瘪瘦弱的草鱼，把猪圈拱得好似用犁杖翻了个遍一样，令人百思不得其解。母亲急忙找来王兽医问个究竟。王兽医捻着胡须，看了又看说：“这猪崽俗称‘小老猪’，是因为营养不良，胃火太大，肚子里蛔虫太多所致，等我打一针看看吧。”说着拿起针管，打开一支药，抽上药水，跳进猪圈，就给“小熊”扎了上去。临了，跟母亲要了一元钱，就骑自行车走了。

　　又过了一周，“小熊”的状态仍没有改变，而且吃食时也就“咕噜”几下。母亲几天来唉声叹气，额上的皱纹又添了两条，眼睛里也网着红丝丝，憔悴得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母亲叫我们找来本家老五叔和邻居李大哥到家中商量对策。父亲坐在院中的碌碡上抽着闷烟，老五叔、李大哥蹲在猪圈门旁仔细观察，那气氛安静极了，好像掉一根针都能听得见。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决定卖掉“小熊”。

　　猪贩子来的那天，母亲泪眼婆娑。她多么想过年能杀头猪啊，好让孩子们也解解馋，让日子有个盼头。可是天不遂人愿……猪贩子走后，母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从此，母亲再也没养过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