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好的戏就是人生的一面镜子 ——莫言话剧《鳄鱼》评析
潍坊新闻网 2024-06-28 10:51:24
编者按 6月14日、15日由莫言编剧、央华戏剧制作的话剧《鳄鱼》登上潍坊大剧院舞台。整部话剧围绕主人公单无惮在生日派对上收到的贺礼“鳄鱼”展开,挖掘人性深处的秘密,是一部魔幻现实主义话剧。该剧在苏州首演后,曾赴多座城市巡演,潍坊是巡演的第六站。话剧演出后,引起市民强烈反响,本期特推出话剧《鳄鱼》赏析,以飨读者。
三个向度的“破圈”之鳄
◎陈豪
日前,莫言带着话剧《鳄鱼》回家,在潍坊巡演,备受关注。这部由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原创剧本、央华戏剧精心制作的话剧,情节设计巧妙,舞台呈现独特,自成功首演以来持续升温、火热“出圈”。其最大亮点在于文学、戏剧和市场三个向度上的融合创新、有效互动,通过相互赋能、向“新”而生,成功实现“破圈”突围。这也正是该剧积极的现实意义之所在。
文学是艺术之母,文学性决定着一部戏的“灵魂”高度。但对于剧本创作来说,历来是“行当里的事情”,文学作家想要直接介入,往往有着“隔行隔山”的跨界隔阂和“破圈”困境。近年来,莫言立志打破“诺奖魔咒”,誓言要完成从小说家到戏剧家的转型。在《我们的荆轲》《霸王别姬》剧本创作的有益探索和具体实践基础上,他大胆延续自己在文学创作上的魔幻现实主义叙事手法,以传承和创新交织相辅的形式完成话剧《鳄鱼》剧本创作,一经推出便受到追捧引发热议。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作为当代中国文学的一座高峰,捉笔原创剧本,就已经给该剧完成了一种文学性上的专业“背书”。而文本中巧妙运用“鳄鱼”这一意象,显化长期被人类忽视却真实存在的“欲望”,阐明放任欲望膨胀只能是“鳄”梦一场、最终会被欲望反噬而亡的深刻主题,在逐步升华中完成了对人性哲理的叩问,进而向人类精神的最深处探寻。这些都为《鳄鱼》“破圈”奠定了坚实的文学基石,提供了一种“必然”保障。
戏剧之美,在于由“表”及“理”,话剧也是通过舞台表现来感受思想震撼。而对于《鳄鱼》这样一部以魔幻现实主义创作手法观照当下生活、对时代现象乃至人文精神进行深刻思考的作品,如何将其成功搬上舞台并进行精彩演绎?如何通过戏剧表达对原作进行准确叙事、抒情、表意?这不仅给导演和演员带来考验,更给整个团队带来美、音、服、化、道全方位的全新挑战。令人欣喜的是,从最终的舞台呈现来看,光影营造、舞台设计、音效运用等形式创新与时代审美融会贯通,演员表达精准到位相得益彰,巧妙设计的莎士比亚式内心独白等艺术烘托也张力十足,这些都为作品从文本到舞台的二度创作成功助力。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投影上的电子之鳄、幕布上的影像之鳄、鲜花营造的抽象之鳄,在突破文本局限的同时,将原作中的内心之鳄准确外化,让舞台之鳄更加立体丰满、生动形象,为现场观众营造了新的戏剧体验。纵观全剧,正是这些“破圈”之举,有力支撑了整体的剧作表达,准确传递了艺术思想,最终赢得观众认可、引发心理共鸣。
聚焦到市场向度,放眼当下整个文化艺术界,平衡好经济市场与大众文化市场的关系,是一道人人都在努力破解、多数人却又感到费解难解的现实课题。但话剧《鳄鱼》仿佛深谙“破圈”之道,在做好上述文学和戏剧两个向度“功课”的同时,按照市场规律打出了一手好牌。在“名人效应”上,除了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莫言这张王牌,演员方面吸纳了赵文瑄、张凯丽、邓萃雯、么红、白凯南、李宗雷等一众实力派演员,星光熠熠、十分吸睛。在“品牌效应”上,央华戏剧始终坚持以其人文深度、美学探索和精品意识打造品牌、赢得观众,《如梦之梦》《犹太城》《悲惨世界》等代表作品和导演王可然鲜明的艺术表达,有口皆碑。在演出安排和宣传推介上,完成“苏杭首演季”后随即开启了上海、南京、福州、烟台、郑州、广州等全国巡演,直至9月1日在北京首轮收官。除了每场演出前的新闻发布和见面会,演职人员还在“小红书”等青年人青睐的网络新空间上积极互动、大力宣发,这也让《鳄鱼》更为多元、更趋新锐。一系列的“破圈”努力,成为了市场之“鳄”的有效探索手段,尝试新路径、拓展新空间、迎接新观众,在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传统话剧的观演互动,向“新”而生。
三个向度的“破圈”突围,必然引发“1+1+1>3”的叠加效应,让《鳄鱼》赢得市场与艺术的双丰收。随着巡演的成功推进,鲜花与掌声已经给予印证。而观剧之后,这些“破圈”“叠加”以及多方共赢的“鳄鱼现象”和发展路径,则更加值得我们关注、借鉴和思考。
追光大戏 向光之渡
◎齐英华
莫言剧作《鳄鱼》首轮巡演潍坊站的演出结束已有时日,我却似乎还沉浸在戏中,回读剧作文本,便有了更多的思考。导演王可然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剧中“每个角色心里都在追‘光’,所有救赎没有‘光’便不可能存在。”光,是话剧《鳄鱼》中不着痕迹却非常重要的“主人公”。光之于舞台是灯光,光之于生活则是思想——光的意义在于救赎,在于通过描述人性之恶时所传递出来的每个人向真、向善的期待。
舞台之光照亮戏剧。灯光是戏剧舞台上不可或缺的元素,除了照明需要外,更要发挥能动性,主动参与到表演中,发挥着空间构造、景别处理的功效,是舞台时空表现的有效手段。
《鳄鱼》舞台右侧,上方悬着一盏大大的圆形灯,偏黄色光,与暗色沙发形成鲜明对比,而且在偏暗的舞台布景中,这盏灯透着孤寂之感。另一处光源在舞台深处的大鱼缸,开场时里面游动的是色彩艳丽的热带鱼,还有绿色水草、红色珊瑚点缀其间,后来成为鳄鱼居所,这时与主人公单无惮内心光景形成对照的,是其内心的外化。
观众席、观众通道成为戏剧表意空间。观众席灯光暗下来时,饰演巧玲的张凯丽悄悄来到观众席,就坐在我右前方,那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观察演员,正在想着这是一种怎样的设计时,演员们从观众席登场,颇有着演员从观众中来、观众演员本一体的意味。张凯丽每一次从观众通道登台,都有一束追身光,来到台口打开家门时,一束强光打在她身上,这又何尝不是她对普通家庭生活的向光期待呢。
瘦马离开时,那封内心独白的信,通过光影从舞台溢出到整个墙面;舞台光暗,纱幕上鳄鱼的眼睛透着亮光,将舞台灯光用到了极致。
而对光最精彩地运用在尾声,此时,台上只有单无惮在进行着3000多字的内心独白。其他演员分列在观众通道,用手电光“逼视”观众,让人无法睁眼,又指向单无惮,这似乎在告诉我们,没有一个人能置身这个故事之外,每个人的心里都盘踞着一条“贪欲”的鳄鱼,鱼缸杀不死鳄鱼,我们该如何实现自我救赎?
戏剧之光照亮思想之路。这是一部拯救“欲望”的魔幻现实主义大戏,深刻揭示人性在沉沦中的复杂。单无惮在生日派对上收到投机商人老黑的贺礼“鳄鱼”,故事由此展开,开始不断挖掘人性的深处。
随着鱼缸的增大,“鳄鱼”从最初的三十多厘米长成四米多长的庞然巨兽。鳄鱼是人类欲望的象征,人人心中都有的欲望,单无惮正是放任欲望如鳄鱼一般无限地生长和膨胀,最终葬身鳄鱼之腹。围绕在单无惮身边的每个人都有欲望,都想从他身上得到点什么,这一点,他看透不说透,所以越发孤独,与鳄鱼越发亲近,观察鳄鱼、研究鳄鱼,与鳄鱼对话,从中观照到自我。单无惮葬身鱼腹、巧玲回国、小涛自杀、瘦马与秘书离开,他们都以各自的方式完成自我救赎、向光之渡。
正如莫言所说:“一部好的戏就是人生的一面镜子。它让我们每一个观众都能在这个镜子面前照见自我,照见自己的高尚,照见自己的纯洁,也照见自己和剧中某些人物类似的一些弱点。这样一种观摩,这样一种欣赏,不仅仅是欣赏艺术,也是对自己的一种人生的观照。”话剧《鳄鱼》这面人生之镜,其光,照进内心,观照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