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会说话丨重器铭君言——清拓陈介祺藏西周毛公鼎图

重器铭君言——清拓陈介祺藏西周毛公鼎图

◎崔斌

　　古人铸鼎，造青铜器，往往记录大事、铭刻约定、纪念某人，都有一定缘起。

　　西周晚期，毛公铸鼎，铭文内容是周王为中兴周室，革除积弊，策命重臣毛公，要他忠心辅佐周王，以免遭丧国之祸，并赐给他大量车马等。毛公为感谢周王、永记此事，特铸鼎记录。清末书法家李瑞清题跋鼎时曾说：“毛公鼎为周庙堂文字，其文则《尚书》也，学书不学毛公鼎，犹儒生不读《尚书》也。”

清拓陈介祺藏西周毛公鼎图 （资料图片）

　　毛公鼎，高53.8厘米、腹深27.2厘米、口径47厘米，重34.7公斤，清代出土于陕西岐山（今宝鸡市岐山县），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毛公鼎为西周晚期青铜器重器，鼎内壁铸有铭文，铭文32行、近500字，为目前所知青铜器铭文中最多者，内容叙事完整，记载翔实，被誉为“抵得一篇《尚书》”，是研究西周晚期政治史的重要史料。

　　因为珍贵的历史和文物价值，毛公鼎成为收藏家猎取的对象，其流传过程曲折，堪称传奇，耐人寻味。

　　清道光二十三年（1843年），毛公鼎被陕西农民董春生从地里挖出。几经周折，毛公鼎辗转落入古董商苏亿年之手。咸丰二年（1852年），金石学家、收藏家陈介祺又从苏亿年手中购得，深藏于密室。陈介祺病故后，1902年其后人卖出此鼎，归两江总督端方所有，1911年端方被革命军所杀，毛公鼎辗转至大收藏家叶恭绰手中。1937年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经过叶恭绰、叶公超、陈永仁等收藏者的拼死保护，和日寇斗智斗勇，毛公鼎才没有落入日寇之手。1946年，陈永仁将毛公鼎捐献给政府，隔年由上海运至南京，收藏于博物馆。1948年，毛公鼎随大量珍贵文物南迁至台北。

　　毛公鼎由作器人毛公而得名。毛公是周宣王的叔父，在他的辅佐下，周宣王成功使得混乱的王室复兴。鼎为直耳，半球腹，足为兽蹄形，矮短而庄重有力，鼎的口沿还装饰有环带状的重环纹。整个造型浑厚凝重，饰纹简洁古雅朴素，具有浓厚的生活气息，是西周晚期的鼎由宗教转向世俗生活的代表作品。其书法是成熟的西周金文风格，匀实劲健，疏密有度，气象雄浑。

　　潍坊市博物馆的清拓陈介祺藏西周毛公鼎图，纸本质地，为清代金石学家陈介祺精拓毛公鼎的全形拓，并对铭文形成靴形拓。因为铭文在鼎的壁部和底部，是有弧度的，分开两块看就是靴子形。

　　陈介祺（1813—1884年），山东潍坊人，清代金石学家，精鉴赏，尤擅墨拓技艺。陈介祺的一生收藏宏富，所藏钟鼎彝器金石为近代之冠，且被称为“所藏无赝品”。他极度重视传拓，在难度最高的全形拓领域取得重要成就。他摈弃整纸拓，独创分纸拓，监制的全形拓享有盛誉。

　　感于此重器无与伦比的价值，一向乐于分享的陈介祺在保有毛公鼎期间十分吝惜：“唯此鼎秘不示人，有以五十金购其打本，亦不能得。”不仅不让别人看重器，酬金少了也不给拓印。当年好友吴大澂索拓，照付白银百两。陈介祺监制的拓本数量非常稀少，且其质量之佳，也获得学界一致肯定。王国维称：“余见秦中旧拓与端氏新拓此鼎皆不佳，惟陈氏拓最精。”

　　陈介祺这幅拓本之精，首先源于铭文上纸的处理。鼎腹上纸极难，因腹有弧度，上纸易起褶，字易在褶皱处，毛公鼎尤为如此。为此，陈介祺分左右侧先后上纸，且在拓纸四边剪多道剪口。初时，每侧尚需分成上下两段，后来随着技艺的提高，改进为单侧整纸，成品即后世所称的“四纸本”“二纸本”。此拓本实为经过拼接的“四纸本”，但拼接手法极高，了无痕迹，并且无一重复字体，墨色统一，极难分辨，是为毛公鼎铭文拓本技法顶峰者。

　　此毛公鼎器形拓本构图协调，透视效果极佳。在古人无明确透视理念的背景下，可见陈介祺更注重测量的精准性，拓印完全靠眼力，目测尺寸，记好上中下高低，拐弯处以横丝夹木板中，模仿器物状态，再向前一倾见口，即得器之阴阳，完美呈现了一件通体大鼎。

　　用墨上，通幅施以厚墨，恰当表现出锈迹斑驳带来的历史厚重感。最值得称道的是鼎腹、花纹、口、耳、耳穿、足部等局部阴阳浓淡墨的综合运用，使腹、耳、足等立体感极强。

　　周宣王即位之初，正当内忧外患，为了振兴朝政，请叔父毛公为其治理国家内外的大小政务，并要求毛公勤勉无私，令毛公族人担任禁卫军，保护王室，颁赠厚赐。毛公因而铸鼎记述周宣王的训导和奖赏，将鼎传示子孙后人。

　　在铭文中，周王称颂了文王和武王德行英明，表达了初登王位重任在肩、诚惶诚恐的焦虑。其间有授命、告诫、劝勉、赏赐，充满对毛公的信赖和厚望。

　　周宣王要求毛公，要发挥智慧，协调上下，考核官吏，惠助于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能倦怠苟安。一定使四方诸国安定，不负先王的重托！

　　周宣王推心置腹地说：毛公啊！现在我重申先王的命令，命令你做政治楷模，光大我们的国家和家族。你不要荒怠政事，不要辜负庶民，不要让官吏中饱私囊。好好教导你的僚属，不能酗酒。记住守业不易的遗训。你要以先王树立的典型为表率，不要让你的君主陷入困难境地！

　　从这铭文里，可以领会，周宣王给予毛公多么重大的期待，可以说托付了整个国家，这是王的叮嘱。青铜记文，昭告天下，是周宣王对授权毛公辅佐治理天下的承认，也是毛公表示夜不能寐、不可倏忽懈怠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