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窗

月满窗

◎孙爱勋

　　窗是木格窗，嵌在房子中间的土墙上，一条条黑黝黝的窗棂，横平竖直，有岁月留下的痕迹。

　　晚秋时节，天气凉了，奶奶在窗户上糊一层白纸，做一个门帘，又贴许多窗花，红艳艳开在窗户上，像浓缩版的百花园。

　　夜里，如水的月光漫上来，淹了窗户，窗户浸在月光里，像淳绵宣纸上的一滴墨香，酿就一杯乡愁。

　　外面凉意纷然，屋里温暖如春，一缕月光透过白生生的窗纸，铺洒在火炕上，屋里笼罩着一层朦胧亮光。母亲为了节约煤油，不点灯，坐在窗前的月光里纳鞋垫，一针一线，上下翻飞，女红做得细腻精致，跟白天做的毫无二致。

　　冬夜，寒风呼啸，把窗纸吹得“簌簌”响，清冷的月光似乎也带着寒意，如霜似雪，铺满了窗户。月色盈窗，如烟笼云树，山水苍茫。屋内，月光很淡，很美，柔和婉约，欲盈盈一握。一家人围坐一起，守着一窗月光，“噼噼啪啪”扒花生，花生堆在炕上，堆在月光里，像冬夜里盛开的硕大的花朵。

　　如果窗外有一株梅花，尚未开，花苞嫩红，枝条横斜，月光将它的影子投向窗口，风过时，频频摇曳，像皮影戏，风脚动，车马喧，谁人归来？染了一身风尘。

　　坐在炕上看窗户，影影绰绰的黑白电影，诗意妩媚，给人留足了想象的空间，犹如绘画艺术中的留白，使作品更具深度和美感。窗口也是一幅画，月光的丹青妙笔，绘就了云中游龙，只一鳞一爪，乃见云雾蒸腾。

　　来年春天，天气渐渐暖起来，屋子里有了热度，吃饭的时候，父亲额头上挂满了汗珠，奶奶望一眼父亲，走到窗前，把年前糊上去的白纸，一缕一缕撕掉了，外面的空气涌进来，屋子里有了盎然春意。

　　晚上吃饭，也不点灯，一家人围坐在月光里，把玉米面饼子嚼得津津有味。直接照进来的月光，干净皎洁，跟窗户一样，呈格子形，好像画在炕席上，别有一番风致。

　　有时，枕着月光入眠，清新淡雅的气息于鼻翼间缭绕，风也来了，风把月光轻轻梳理，像梳理少女的一头乌黑秀发。月光如丝绸般柔和精美，铺陈在炕上，融入天光云影的梦里。

　　一窗月光，一窗风景，风姿绰约，风情款款，惹人爱恋得不得了。